第6章

一颗西红柿

第二天早上，应唯真是被煎蛋的香味叫醒的，她换了睡衣出来时，陶行鸯已经坐在餐厅了，正在数落苏韫闻买回来的菜。

“哎呀呀，你看你买的这个青菜，黄叶子也不知道掰掉，你看这颗都打蔫儿了，还有这个西红柿，这个颜色一看就不甜，不好吃……”

见应唯真从客房出来，脸上的一下子就转换了表情，笑得十分和蔼：“真真，这么早就醒了。”

应唯真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颊，赶走困意：“您怎么起来也不叫我一声。”

之前同陶行鸯约好，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事儿，就给她打电话。

陶行鸯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就是扭伤了脚，也不至于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只是走路不便罢了，再说我年纪大了，觉浅，醒得就早，你们年轻人等会还要工作，有时间正该多睡一会儿才是。”

应唯真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脖子：“我住进来，不就是为了帮忙照顾一下您的吗，这样岂不是成了蹭吃蹭喝的了。”

陶行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胡说，昨天晚上要不是你在，我都洗不了澡，快去洗漱吧，韫闻做了早餐，等会儿不是还要去杨家拍摄。”

厨房里传出脚步声，应唯真站着的位置能看到一点厨房，苏韫闻的身影闪过，她连忙回过神来，她现在还没有洗脸刷牙，头发也不整齐，这副模样怎么能给他看见。

她赶紧去了洗手间洗漱，又回到房间，花了半个小时化了个妆，这才出来吃早饭，桌上已摆上煎蛋和包子。

她刚坐下，于淼便敲门进来了，陶行鸯招呼她吃水果，她便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眼睛盯着应唯真，用眼神催促她快点。

应唯真接收到了她的催促，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然后收拾了自己的碗放进厨房，苏韫闻见她还准备自己洗碗，便扬声制止：“我来洗，放那。”

应唯真略一迟疑，却见于淼已经起身，只好关了水龙头，擦干手跟上去。

出了陶家，应唯真才得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不是还没到开工时间，怎么那么急？”

于淼尴尬地挠了挠头发：“真姐，我感觉你喜欢的那位苏先生太严肃了，我坐那有点紧张。”

应唯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疑惑地想了想：“他虽然不热情，但也没有到那种程度吧？”

苏韫闻虽然表情不是很丰富，却也不是冰山面瘫，他只是情绪起伏不大，不常笑，加上不爱交际，因此给人一种疏离感。

于淼猛点头：“有的，感觉他那个气质，让人不敢靠近呢，总是让我想起，读书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班级后窗的班主任的脸。”

应唯真被她气笑了，捶了她一把：“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啊。”

到杨家时，同事们也都到了，今天的拍摄工作依然是跟着杨师傅顺漆，因为需要涂抹出一定厚度的朱漆，所费时间不短。

髹漆结束后，要等待它干燥，剩下的拍摄则是跟着杨师傅学习雕刻，因为雕刻技法精细多样，刻错成本过大，所以杨师傅也不敢让她直接上手。

等到下午收工时，应唯真又回去陶家，在陶家住了快半个月，陶行鸯的脚便恢复了大半了，需要应唯真照料的机会并不多，多数时候，她自己扶着墙便过去了。

苏韫闻见此便在厕所马桶边上装上了一个扶手。

原本是想给陶行鸯请一个人帮忙照料一下，但在陶行鸯的拒绝下，最终还是没有请人。

应唯真收工从杨家过来时，陶行鸯正坐在客厅择菜。

“外婆今天脚好些了吗？”她在一旁陪着坐下，也跟着择菜。

陶行鸯抬了抬受伤的那只脚：“好多了。”

两人闲聊起应唯真的工作，等到苏韫闻关店回来时，应唯真已将菜都洗好了。

他一进家门便直接进了厨房，单手取下挂在冰箱上的围裙，往身上一套，带子也不系，便直接开始开火炒菜。

苏韫闻炒的菜，一开始应唯真还是很期待的，毕竟早上他煎的鸡蛋还不错，但哪里知道，他竟然只会煎鸡蛋，至于炒出来的菜么……只能说味道不难下咽。

但炒菜的动作却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应唯真坐在餐厅，说是陪陶行鸯聊天，实际上视线总是不自觉转到厨房里去，切菜时手背的青筋，单手放调料时的洒脱，应唯真那会儿连未来他们婚房的厨房装修都设想好了。

菜端了上来，吃了一段时间难吃的餐食后，陶行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边吃一边絮叨：“韫闻这个厨艺还是要多练，就是因为平时总吃外卖，自己不动手，所以这个菜才会炒成这样，这个肉炒之前也应该用生粉抓一下才对，你看这么一省事，这肉口感一点也不嫩……”

应唯真尴尬地陪笑着，哪怕她滤镜再重，也夸不出这个饭菜好吃，她偷摸看一眼苏韫闻，好奇他的表情，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苏韫闻原本对陶行鸯的数落左耳进右耳出，见应唯真吃得勉强，筷子不由一顿：“明天开始点外卖吧。”

他独居惯了，面对食物的态度一直是能吃就行，因为比起自己动手还是外卖更加方便，所以自己下厨时，多数是在不方便点外卖，需要随便对付一下的时候。

陶行鸯瞪他一眼：“我刚说让你少吃外卖，你就不能学一下，外卖吃多了不健康，真真，你说我说的对吧。”

应唯真连忙应道：“啊，对对，少吃外卖。”

苏韫闻没有说话，沉默地动着筷子，陶行鸯又开口道：“这样吧，真真作为客人，也不好让客人下厨，就让真真在厨房指点你一下好了。”

说完又转头面向应唯真，笑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期待：“你说呢，真真，明天你就在厨房指点一下他的厨艺如何？”

陶行鸯的提议虽然令她感到意外，却也正中她的下怀，她竟然要教苏韫闻厨艺了，突然从天而降厨房独处互动机会，应唯真心中忍不住窃喜起来。

对上陶行鸯的眼神，她还是按捺住心情，腼腆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呀。”

夜里，应唯真收到苏韫闻主动发来的微信：“明天有空一起去买菜？”

“可以，我有空的，”她抱着手机心情大好地晃悠着脚，然后给自己定了个早起的闹钟。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便一起去往附近的菜场。

这个点菜场已有许多顾客，人声嘈杂，应唯真左顾右盼间，却见苏韫闻退了半步的距离，让她先行，自己则提着陶行鸯的菜篮跟在她的身后。

她随意在最近的一家商贩前站定，挑了三个西红柿让老板称重。

苏韫闻看着她挑选蔬菜，出声问道：“西红柿怎么挑？”

应唯真的手一顿，问得很好，把她问住了，她能说是多年生活经验积累出来的第六感吗！

她拿起一颗西红柿：“恩……看重量和颜色吧，个头重，说明水分足，颜色漂亮、圆润光亮的，就更好吃。”

她心下暗想，这个回答应该还挺中肯的吧。

正要满意地放下手里拿着的西红柿，老板已经将挑好的装袋了，递过来时，打趣了一句：“一看你们这买菜的架势，就知道是新婚，年轻人是要多学一下，可不能把家事都让老婆做，分工合作这感情才会长长久久哩。”

老板笑得十分真诚憨厚，应唯真的脸在他的打趣下红得跟西红柿似得，苏韫闻却依然平静，没有因为老板的打趣有什么波动，只将钱递过去便完事了。

应唯真眼神闪烁地看着苏韫闻后背，他正将装着西红柿的袋子放进菜篮，心里却在不停的猜想着他行为的深意，他刚才为什么不解释，是不是因为对她也依然有感情？

否则在面临帮忙照顾陶行鸯一事上，也不会答应她住进他的家里。

更不会帮她的手做艾灸吧。

应唯真觉得自己好像试探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一直漂浮着的心，稍稍变得安定了一点，却又觉得没有听他说出口什么，便又好像存在着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的不确定性。

买足两日的菜量后，二人打道回府，回去路上，苏韫闻还顺便买了早餐。

应唯真纠结许久，终于没有忍住，她轻咳一声，装作不经意闲聊的模样开口道：“刚才，在买西红柿的时候……你……干嘛不解释？”她眼睛里闪过期待，猜想着他行为的深意。

苏韫闻将菜篮换了一只手拿，看了她一眼后，才回答道：“陌生人而已，没有解释的必要。”

原来只是没有必要啊……

“这样……”应唯真拉长了尾音，掩饰住自己语气里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