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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烟雨迷蒙。

华港区,朱家豪宅。

客厅此时就如同屋外阴雨连绵的天气,压抑得似乎要让人窒息。

“朱沫,你这畜生,竟然敢非礼我同学,你还是人吗?”

“朱沫,来我们家三年了,在穷乡僻野养成的恶习一点没改,平常偷偷进妈妈房间拿衣服首饰也就算了,现在竟干出这种不耻之事。要不是我刚好听到小红喊救命,赶过来,岂不是要被沾污了!”

“呜呜呜,玉婷、红樱,你们家怎么会这种恶魔,以后再也不来你们家玩了。”

……

朱沫精神一阵恍惚,刺耳的嚷嚷声吵得他头晕脑涨,紧接着一股记忆力如潮水一样涌进脑壳,眼前出现了一幕熟悉的场景。

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我……”

朱沫呼吸突然急促,这是重生了吗?

上一刻,他还因离奇的食物中毒而丧命,灵体游荡十年不甘离去,突然就回到了丧生前两年的那个周末。

这一幕他经历过。

正在对他恶语相向的孪生姐妹,是他的四姐朱红樱,五姐赵玉婷,比他大两岁,读高三。

和两个姐姐一起指证的,是一个头发蓬松,双手拢着性感的轻纱睡衣,体型却比他健壮得多的女孩。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受害者”小红是一个和社会上的人牵扯不清的不良少女。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他刚从大姐的公司回来,**还没坐稳,老五就指使他去她们房间拿课本。

一推开房门,就被一个力气奇大,穿着睡衣的女生拉着压在她身上,大喊救命。

两个姐姐恰逢其时冲了进来,卡在妈妈回来那个点上。

带着养子逛街回来的妈妈许美慧,一脸笑容缓缓变得严厉,厉声道:“朱沫,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开口,老五就恶人先告状:“妈,周末我好不容易邀请同学到家里玩,你看朱沫干的好事!”

老四再下一城:“妈,要不是我听到房间有动静,我同学可就被这个小畜生沾污了。”

小红则是呜哇一声,连哭带闹:“呜呜呜,阿姨,我在房间睡觉,他突然就闯进来,扑在我身上,手都伸进我睡衣里面了,还说他是朱家少爷,会对我负责。呜呜,我还是黄花闺女,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活了,死在你们家。”

“朱沫,你还有脸说是我和老四让你去房间拿课本的?你做个人行不行?”

“妈,这次要是不对朱沫进行严加管教,以后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不是我和老五发现及时,我同学就被他毁了。”

许美慧气得浑身发抖:“朱沫,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朱沫的肢体动作还保持上一世据理力争的憋屈姿态,一股冷意却从心底冒了出来,遍体生寒,眼球里出现了血丝。

他的精神状态就好像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厉鬼。

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事情尚存争议时,迎面而来就是一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说什么重要吗?

她眼中的愤怒带着嫌恶,难道还能听得下自己的辩解吗?

难道堂堂朱家豪宅没有监控吗?

上一世,他就是极力争辩,也提出可以调出监控,却被简单一句“人证物证俱在”,粗暴断定为“狡辩”,挨了两巴掌,由于不肯跪下,被戒尺打得皮开肉绽,扫地出门。

而后,母亲居然还和受害者小红签了所谓的封口协议。

正是这份封口协议,不久后在学校曝光,让他成了连狗都嫌弃的**。

说来,他也是够悲催的。

在他之前,父母生了三胎,两对双胞胎,五个女儿没有一个带把的。

本该含着金钥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闪亮登场,结果他父亲在外面找到了真爱。

母亲临近生产,挺着大肚子抓奸动了胎气,差点一尸两命。

虽说母子最终都保住,但他的悲剧却从一开始就注定。

不满周岁离奇失踪,后被一老中医收养。

十三岁那年,老中医老死后不久,一对开着豪车的中年夫妇,拿着亲子鉴定,将他接回了家中。

只可惜在他丢失的这十三年里,那个据说是从一名大学生那抱来的养子,早已牢牢占据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在姐姐们眼里,他是前来抢食的不速之客,在母亲眼里,他分明看到了化之不去的怨恨。

但谁又能想象,一个从小父母就没有在身旁的少年,有多渴望家庭的温暖。

他相信铁杵也能磨成针,只要够努力,总有一天会感动天感动地。

他知道母亲生他时落下病根,每逢时侯变化,就会全身酸痛到死去活来,就用自己从老中医那里学来的药理,特意为她熬制了中药,又担心她不喝,托她最疼爱的养子送去。

大姐开一家广告公司。他一有时间就自告奋勇,又是送养生茶,又是帮她整理办公室。

大姐防他却像防贼。

二姐是一名歌手。每当去录音棚,他担心二姐声带受损嘶哑,特意为她熬制了润喉药液,结果却因为难喝被泼在脸上。

他以卑微的姿态想要融入这个家庭,他的迎合却像只拙劣表演的猴子,越卖力越惹人厌。

苦苦追求的家庭温暖,镜花水月罢了。

他们开口闭口说他在乡下养了许许多多恶习,手脚不干净,还会小偷小摸。

吃饭的时候,没人愿意和他坐在一起,指责他不礼貌不卫生,不懂礼仪。

不允许他与乡下的朋友联系,说他尽交一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有辱家门。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病房里空无一人。

然而当他灵体出壳后,却在当地最豪华的酒店,看到了一家人在给养子举办隆重的生日宴。

那里欢歌笑语,热闹非凡,二姐甚至还专门为养子唱了一首很欢快的歌。

与病房里孤苦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灵体化成了深深的执念,孤魂野鬼般游荡了近十年,直到有一天,与同样死不瞑目的母亲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他的心情是舒畅的,也让他顽如坚石的执念得到解脱。

没想到那一眼过后,他竟回到丧生前两年的那个周末。

他逐渐接收了完整记忆,脑壳的胀痛开始消退,一股戾气开始遍布全身。

抬眸看向许美慧:“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许美慧心里莫名一紧,这个逆子看她的眼神,竟有一种疏离和冷漠的感觉。

就在几秒前,还对她一副卑微求怜的惹人厌状,乞求她查明真相,还他清白。

这无疑更增加了她的嫌恶,大声道:“你要问什么?”

朱沫缓缓地伸展了下僵硬的身体,说:“当初你把我丢弃,为什么还要把我接回来?”

许美慧身躯一颤,声音更大:“逆子,你说什么?”

朱沫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养子朱凯伦,一个字一个字,口齿清楚地说:“你既然喜欢这个杂种,为什么还要把我接回来?你是想折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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