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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夫人握得紧,张汐音的手抽不来。

  敛眉,张汐音盯着周老夫人那双瘦巴巴的手,皮肤养得很白,老人的皮软如柔滑的丝绢,她却觉得恶心。

  定安侯府一家子吃人的贪财恶鬼,张家未出事之前,定安侯府所有人对她都无比的关怀疼惜,嘘寒问暖好不亲切。

  张家出事之后,她卧病在床。

  那时候他们是如何?周老夫人和陈氏只来看了一眼,眼中皆是鄙夷。

  她哭着喊:“祖母,我爹娘他们是被人陷……”

  周老夫人一声叱道:“住口,谁是你祖母,一个卑贱的商贾之女也配当我的孙媳妇?”

  陈氏笑道:“张汐音,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把你当成家人吧?我们对你好,不过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给侯府当牛做马而已。”

  那丑恶的样子,张汐音忘不掉。

  她一下抽出了手,疏离的后退两步,冷声问:“老夫人和夫人想如何帮我?把那女人赶出长安?”

  那女人?

  周老夫人和陈氏心头一跳,那可是皇后的女儿啊。

  陈氏一时变了脸色。

  周老夫人慈声劝道:“汐音,我们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那李姑娘她毕竟是舍命舍清白的救了宏儿,才能让宏儿从边城回来,我们若是把她赶出长安,肯定会被人说忘恩负义。”

  张汐音:“所以呢?”

  “李姑娘赶不了,她没了清白,宏儿需得对得起她的恩情。此事……我们再商量嘛。”周老夫人讪讪一笑,又上前一步要去拉张汐音的手。

  张汐音往后退一步,避开她的碰触。

  “既然要商量,那你们先商量好再说,我就先告辞了。”

  微微弯腰,张汐音抬手道:“香叶,我们走。”

  看着张汐音执意要走,周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有点儿绷不住了,她不动声色的推了陈氏一下。

  陈氏立刻追上去,挡在张汐音的面前:“汐音,你等……”

  张汐音打断她的话:“夫人放心,我和世子的婚事是皇后凤旨促成的,若是闹起来,少不得是打皇后娘娘的脸,自然不会冲动。我昨夜受了风寒,想回娘家调养调养罢了,怎么?夫人和老夫人这是……不同意?”

  她抬眼看向后面的周老夫人,周老夫人忙笑道:“怎么会?汐音是知道轻重的,那你回去住两日,回头让宏儿去接你回来。”

  张汐音转身就走,带着香叶坐马车离开了定安侯府。

  周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委屈汐音了,叫人送些补身子的药去张府,宏儿成婚时去边城去得急,也没陪着汐音回门,备些好东西,叫宏儿送去。”

  陈氏点头:“媳妇这就去吩咐。”

  两人一脸心疼又为难的样子离开了轻风院。

  然而,刚回到福康院,周老夫人便气得拍桌子。

  “她算个什么东西?只是个贱户,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是吗?还敢给我甩脸子,不过是丈夫想娶个平妻就这般妒怒,果然是商贾贱户,一点德才都没有。”

  陈氏低声道:“那张家门风本就是如此,惯得她是这般样子也是预料之中,她若是一点儿也不生气才真的奇怪呢,婆母快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周老夫人怒道:“我能不生气吗?外面还传她是个多么贤淑大气的女子,瞧瞧,如今不过是丈夫要娶平妻便敢跟家中长辈摆脸置气,若不是要哄着她,我非打死她不可。”

  商贾贱户以为家中出了三个官身,就真把自己当千金贵女了?也敢对她一个侯府老夫人摆脸色,反了天了。

  ——

  雨停了。

  马车轱辘,车外喧嚣闹笑,皆是熟悉的市井之气。

  嫁进侯府之后,张汐音成了宗妇身份,要守着规矩不能轻易抛头露面,每每生意都是安排得力的人去做,甚少出门。

  死了一回,如今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姑娘,怎么了?”

  香叶担忧的问:“可是身体不舒服?”

  张汐音:“没有,就要回想家了。”

  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爹娘和哥哥的头颅落地,鲜血从断颈喷溅而出,那样的红……

  想到那一幕,她心口钝钝的痛,只觉得呼吸不过来。

  滴答滴答——

  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张汐音死死的咬着嘴唇,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香叶吓了一大跳,慌乱的拿帕子帮她拭泪:“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姑娘不哭,我们不委屈,呜呜……”

  香叶也跟着落泪起来。

  却在这时,马车停下来。

  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大公子。”

  张汐音怔住,扭头紧张的看向车门。

  “姑娘在里面?”

  “是…”

  车门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带着温雅的笑。

  哥哥还活着,哥哥……

  张汐音眼泪落得更凶了,她喃喃的开口:“哥……”

  张寿安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自家亲妹那悲痛伤心的表情时就消失了,他忙进了马车将车门关上,对外面的车夫道:“立刻回府。”

  车夫赶马。

  张寿安忙道:“寿桦,你怎么了?别哭,快别哭。”

  寿桦,是张汐音的乳名。

  张汐音伸手过去,抓着亲哥温热的手,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家人失而复得,失而复得啊。

  曾经发生的一切如同做梦一样,但那股失去的悲痛恐惧却一直都在。

  她是亲眼看着家人死在面前的,怎么可能忘掉。

  但现在,哥哥还活着。

  张汐音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双手紧紧的抓着张寿安的手:“哥,哥……”

  她不住的发抖,手里皆是冷汗。

  张寿安察觉到她的情绪,心疼极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宝贝着长大的。

  “哥在,有哥在,没事的,我们寿桦不哭,不难过。”张寿安不住的安抚道。

  话还没说完,张汐音突然唇色发白,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张寿安大惊:“寿桦?寿桦……”

  说着,对外面的车夫喊道道:“再快点,快。”

  马车加速了。

  他伸手撑扶住妹妹,沉声问香叶:“姑娘在侯府怎么了?”

  香叶抽泣着将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说完还仔细的确认,就怕自己忘了什么细节。

  张寿安深吸一口,气笑了:“好得很,好得很。”

  马车很快回到张府,从旁边通门直接进去,下人立刻关上院门。

  张寿安抱着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对下人道:“去请大夫。”

  “公子,姑娘怎么了?”小厮有志带着媳妇冬红过来,看到昏迷的张汐音又惊又忧。

  张寿安面色沉沉疾步往小竹居去,一边道:“派人去把父亲请回来。”

  楚有志道:“是。”

  楚有志亲自出去。

  冬红跟上来:“夫人在安乐院陪老夫人,奴婢这就去通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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