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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炎炎,即便已经深夜,暑气仍是顺着窗棂往内涌,叫人心浮气躁。

  梆子隐约从远处的墙院外传来,更夫喊着一成不变的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台面上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明亮的光与阴冷潮湿腐臭,蛇虫鼠蚁遍布的暗室形成强烈对比。

  “你考虑得如何了?”

  身后的声音换回张汐音的神智,她有些恍惚,这是临死前的幻觉吗?

  目光所及,手里是手绷绣帕,绣花针。

  张汐音缓缓的将绣花针扎入绣面,针尖穿过绣帕刺入指腹。

  指尖疼痛袭来,张汐音冷眸微眯。

  这是……真的?

  她回来了?

  还未等她从惊愕中回神,身后的男人往前几步,面色难看的沉声道:“你我婚约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对你没有半点感情这你是知道的。纵使你容冠长安,柳絮才高,却并非我所爱。”

  “菀菀与我本是青梅竹马,若非父母定下这门亲事,这侯府少夫人自该是菀菀的,是你抢了这少夫人的位置。如今,菀菀她不惜自毁清白救我一命,我许她平妻身份理所应当,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熟悉的声音入耳,令人作呕。

  是周易宏那个畜生。

  张汐音回头看去,烛光下,周易宏就站在那里,眉眼里是熟悉的厌恶,无情。

  与她临死前的那张脸重叠。

  ——周易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轻飘飘的一句:“把她扔进去。”

  酒瓮被抬起,从高墙扔下破碎开来,她倒在碎瓦片里,看着那些恶犬扑来。

  没了手脚的她动弹不了,看着恶犬撕咬自己残破的身躯,耳边响起的是李悦菀那嫌恶的声音。

  “咦,好恶心啊,宏哥哥,我们回去吧,姐姐家的那些嫁妆我们还没有清点呢。”

  “那就不看了,没得污了菀菀的眼睛。”

  畜生,畜生——

  张汐音捏着绣花针的手微微颤抖,她狠狠的咬着牙根才能控制住没有将手中的绣花针刺入周易宏的喉咙里。

  她咬着牙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周易宏面色一沉:“你……”

  “滚。”

  张汐音吼了出声,抬手一挥,桌面上的东西全部被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周易宏吓了一跳,还要再说,门外,定安侯夫人陈氏进门将他拉了出去。

  “娘,她这是什么意思……”他一脸怒意。

  陈氏推着周易宏往外走:“宏儿,你刚回来就跟汐音说这些,她自然接受不了,你先出去,让汐音冷静一下。”

  周易宏冷着脸,甩袖出了房间。

  陈氏见儿子离开,回头:“汐音,若非那姑娘不惜污了自己的清白救下宏儿性命,你如今已是守了寡,你……好好考虑吧。”

  吱呀——

  房门关上了。

  张汐音满腔的恨在此刻完全迸发出来,抓起旁边的东西砸在地上。

  哐当的碎裂声不断的响起,房门外,陈氏眉头皱了皱,她抬手掩嘴藏着眼里的嫌弃,对守在门口的婢女提醒道:“好好看着少夫人,别让她伤了自己。”

  婢女屈膝应是。

  房内,张汐音砸了满屋东西,发泄一通才冷静下来。

  汗水顺着颊边滴落,张汐音疲惫的喊道:“香叶。”

  房门推开,香叶进门,看着满地的东西眼里都是震惊,她从小陪着姑娘长大,从未见姑娘这般……生气失态。

  她心疼的上前:“姑娘,您还好吗?”

  张汐音看着面前的香叶,心中传来一阵疼痛。

  前世她病重,香叶去帮她找大夫却被溺死在荷花池里,捞上来还被诬陷是偷了侯府的东西,连一张草席都没有就被扔去乱葬岗。

  张汐音眼眶通红,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香叶,我想沐浴。”

  香叶忙道:“姑娘,香叶去让人备热水。”

  “不要热水。”

  张汐音说道:“要冷水。”

  香叶顿了一下,立刻道:“是。”

  冷水很快备好。

  张汐音没让人伺候,穿着里衣坐在浴桶里,凉凉的水浸身,头脑更加清醒了。

  清醒,那些记忆便更加清晰。

  张家历代都是皇商。

  到了祖父和父亲更是被提为官商,官拜二品和从三品,哥哥十六岁便已经是金科状元,母亲掌管宫中一切首饰、布匹等采买。

  在在显示,她家有钱。

  她会嫁给周易宏,是因为父亲五年前在强盗刀下救了定安侯老侯爷,老侯爷便以报恩为由上门提亲。

  为了亲事能成,定安侯还进宫请皇后做媒。

  本以为这会是一门好亲事,却终究不过是一场阴谋。

  她被八抬大轿抬进定安侯府,周易宏却连盖头都没掀,就被一道圣旨派去了边城。

  一去两年。

  这两年,她掌管侯府所有事物,才发现侯府看似光鲜,其实内里已经亏损严重。她用自己的嫁妆将所有空缺补上,赚钱养着整个侯府,让侯府一家过上奢靡无忧的日子。

  两年后回来,周易宏带回来一个女子:李悦菀。

  周易宏要让李悦菀以平妻的身份进府,她自然不可能答应,毕竟他们的婚事皇后娘娘也有参与。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两年来对她关怀备至的侯府老夫人,竟然亲自进宫去询问了皇后。

  更离奇的是,皇后下旨让她同意此事,跟李悦菀好好相处为侯府开枝散叶,并言明,不可和离,也不能休妻。

  她当时虽觉得皇后对她和周易宏的事过多干涉,却找不出具体缘由。

  直到她身体日渐虚弱,被关在后院才知道真相。

  李悦菀,竟是皇后的亲生女。

  而周易宏和李悦菀青梅竹马,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皇后要为自己的亲生女儿谋一个富贵人生。

  周易宏他们做这一切,为的就是钱。

  而她最是合适,因为张家有钱。

  李悦菀来了侯府之后,她厌恶周易宏不愿与他同房,又没办法和离,便把心思放在生意上,又管着侯府大大小小的琐事,以为这样也好。

  那时,侯府上下对她确实很是好,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李悦菀更是殷勤,早晚问安见礼从未断过,说把她当亲姐姐看待。

  她一开始还有些警惕,直到李悦菀生下儿子,抱来给她。

  李悦菀说:“以后这孩子就是姐姐的亲生儿子,姐姐,妹妹是真心想要跟你做姐妹的,请你相信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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