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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靠山村,这个村子四季分明。春天绿柳绦绦,夏天蝉鸣阵阵,秋天桂花香里,冬天白雪皑皑。

  春天终于来了,寂静山谷。除了山顶剩下一点点白雪痕迹,山已经又披上了淡淡绿色,一个小小的黑点在那里时不时移动着。

  那个移动的小黑点是李星河,她今年20岁。

  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是没有名字的。

  妈妈叫她‘妮子’,爸爸叫她‘赔钱货’。

  后来,上面派人来统计人口,要给她上户口。爸爸懒得起名字,就让办户口的人给随意写一个名字。

  她那时候已经很懂事,就乖巧讨好式地对着那位阿姨甜甜地笑,那位女办事员给她起了个名字:李星河。

  同村其他女娃,家里人给起名都叫兰啊,芬啊之类的,唯独她,因为家里人懒得给起名,倒是歪打正着有了个好听的名字。

  李星河运气好,赶上九年义务教育。免费的学是可以上的,但是放了学要继续干活,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睡觉。

  义务教育上完之后,她自然是不被允许继续上学的。

  城里来的漂亮老师,曾经找上家门。“星河爸爸,星河是个学习的好苗子。她的成绩考上省城的重点高中也不是难事,在家干农活真的浪费了,还是让她继续上学吧。”

  爸爸是怎么回答的,李星河已经不记得了。也许是出于厌恶之情,所以把那些话关在了记忆的大门之外。

  但是,她送老师离开家的时候。下午的阳光照在老师的脸上,她那一脸懊恼惋惜的表情,却永远地印在了李星河的脑海里。

  老师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口,抱了抱她,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初春山上,树木已经翻绿。枯枝已经没有冬天那样多了,她一步一步小心地捡拾枯枝,积攒够了可以拿回家当做饭的柴火。

  弯腰太久,她站起身歇息。

  抬头看了看蔚蓝的不带一丝云的天,还有四面都是山的山坳里,那一处处房子组成的村庄,名字叫靠山村。村庄不大也不小,但是可以一眼看见她家,因为只有她家一处破旧的土草房,黑乎乎的。

  这一片树林离村子很近的,野兽不会来这里。再往里面走,就是深山老林,保不齐有什么饥饿的猛兽。

  稍微休息一会之后,李星河赶紧继续干活。

  咔吧、咔吧、咔吧。

  把枯枝掰断后,捡起来,摞在背篓上面。

  要摞的错落参差一下,这样尽可能地多背点柴火回去。每日有用剩的,妈妈才不会挨冻。

  过去的这个冬天比以往要更冷些,因为自己要每天出门干活,怎么说也是个‘有用的人’,所以爸爸给她够厚的衣服,体力活也会让人身体暖和起来。

  但是妈妈的遭遇就不一样了,因为短短几年内连续生育,对身体伤害很大,再加上长期挨饿,营养不良,她已经不能干重活了。

  一个农村女人,不能再生育,也不能干重活。这两点加在一个人身上,等于一个判决书,预示着一个必然悲惨的余生。

  “你脑子傻掉了?你那个该死的妈天天在家白吃白喝,还讲究起穿戴来了?冷一点就要冻死她了?冻死了也正好!免得还得伺候她,跟个大爷似的。”冬天最冷的日子里,她去跟爸爸说想买些棉花给妈妈做棉衣的时候,他是这么回答的。更别提,只要稍微一不高兴,就要断了妈妈的饭食,其他季节都还好,她可以偷着在外面山里找些吃的藏起来留给妈妈。但是鸟不拉屎的冬季,真的是妈妈最难熬的几个月了。

  这一冬天的严寒,再加上时不时就要挨饿,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她休息得差不多,停止了感慨与回忆。手脚利落地整理堆的高高的背篓,用绳子把柴火绑得结实些后,拿起挂在旁边的小锄头。

  一边走路,一边逡巡着四周已经开始变成绿色的土地。豁然,一株植物的出现,让她眼睛一亮,小根菜?她惊喜的快走几步,蹲下身来,果然!终于开始生长了!她把小根菜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袄兜里。

  李星河很开心。野菜开始生长了,再熬个几天半个月的,荠菜、蒲公英等等就都长出来了。五月份开始更好,那时候可以采摘蕨菜了,城里人很喜欢这些野菜。每年这个季节,爸爸都让她天天上山,挖了野菜拿去村中心的供销社去卖。那里常年收这些山里的东西,然后卖给吃腻了大鱼大肉的城里人。

  每次卖野菜之前,李星河都会偷偷塞衣服里藏一些,留给妈妈加餐。

  害怕弄断来之不易的野菜,她放下铲子,直接用手指扒根部还有些冻硬的土。手指干燥皲裂的口子又开始隐隐作痛,渗出血水。

  漫长的冬季太让人绝望,此刻,一抹绿色捏在手里,那样的踏实,那样的让人慰藉。一个冬天的委屈在眼中开始凝集,映衬着清澈的瞳孔,最终汇集成豆大的泪珠,划过长睫毛往雪地落去。

  星辰坠落,打湿了带着伤口的手。但是她手下不停,继续用锄头刨开野菜附近的冻土。嚓!一声很难描绘的尖锐声音响起,小锄头碰到了一个异常坚硬的东西。她低头往那东西摸去,氤氲的水汽让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她赶紧抬起打着好几层补丁的袖口,胡乱抹了抹眼泪。

  但就在擦完眼泪,定睛低头再一看,刚刚用手碰触到的东西,哪里还在呢,此刻手所在的地方只是一片普通的土,冷冷的还有点冻的冻土。

  李星河愣住了,在土坑里摸索了几下,可能刚才是错觉吧。

  她把最后的一颗小根菜挖起来,放好。扶着膝盖,缓缓起身,拿起锄头,继续四处寻找。

  “要快一点了。”她一边嘟囔一边加快脚步,留在山上时间太长了也是不敢的。晚饭之前要赶回去做饭,不然又是一顿打骂。

  其实她不知道,就在刚才。她的手确实摸到了一个漆黑的片状物体,很黑,黑到极致的纯色。

  如果刚才旁边有人看着这一切的话,那么他可以看见这样的情景:瘦弱的女孩手蹲着挖野菜,她的手指下方有一个奇异的纯黑物体,指皲裂渗出的血水,沾染在物体上,与她的泪水,一起被这个物体快速地吸收掉。一丝完全不会被人察觉到的光芒,自物体表面游过,然后下一秒,这个奇异物体就不见了。

  但是这一切李星河自然不知道,她边走边找,又得到了另外几颗早早生长出来的野菜。

  时节为时尚早,李星河靠到旁边的树干上,休息休息就回家吧。不远处山坳里的村庄,已经有几家开始冒起了炊烟。

  靠在树干上休息的李星河,皱眉抬起右手看看自己的食指。那里除了脏兮兮沾染泥土,皲裂处有些渗血之外,其他并没有异样,但是此刻这根手指怎么微微发热?

  尤其是当她的视线盯着那根手指之后,这种灼热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她疑惑地抬起手,靠近眼睛,端详,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发热的食指。

  就在此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一个混沌的空间!这个空间如此的真实,竟然像是真实出现在眼前一般!

  “啊!”李星河被吓了一跳,脑子一片空白,像是拿到了一只丑陋无比的虫子一样,下意识地甩自己的手!

  与此同时,脑海中那个混沌的空间消失了!

  她靠着树干,耳朵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受惊吓之后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刚才?那是什么?是饿出幻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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