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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

  朱红宫门迤逦开。

  一辆精致的墨色马车,由宫中小内侍驾着,正往内宫而去。

  一路之上,宫娥内侍见之,都会顿足行礼。

  马车雅而不奢,上刻着一个“谢”字。

  内坐之人,乃大越国第一世子:谢清川。

  谢清川是郑国公的嫡子。

  郑国公的嫡长女名谢清婉,已贵为一国帝后。

  谢清川便是谢清婉的嫡亲胞弟,是谢国公和夫人晚年得子。

  十六年前,大越国太子暗通敌国,逼宫造反,谢国公领兵在外,郑国公夫人在逃亡中,被敌国的奸细劫持去了敌国。

  后,谢国公夫人在敌国遭遇软禁,唯一的嫡子成为了质子。

  那一年,郑国公助女婿勤王平乱称帝,无力去救儿子。

  五年后,郑国公夫人带着病子逃回,病逝于国公府,十岁的谢清川就此成为国公府世子。

  可惜谢清川病弱,需养在温泉山,世人只知其是个药罐子,自呱呱落地开始,就药不离身。做人质五年,因为缺衣少药,早已病到不成人形。

  偏偏这样一个病弱的贵公子,不但生得娇美如女子,还自幼聪慧过人,一目十行,而过目不忘,小小年纪,就已学富五车。

  十五岁,谢清川下温泉山参加秋闱,一举中了状元,世人始知谢公子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乃是不可多得的治世奇才。

  自那一年开始,谢清川便登金殿,正式开始与文武百官议事。

  后来的六年间,他步步高升,仕途坦荡。

  至如今,他已总掌东宫兵权,又任太子太傅一职,在同龄人当中,他的成就已是一骑绝尘,无人可及。

  若不是他身子病弱,一到冬日便要窝居暖阁,皇帝不能派他任其他重要的职务,否则,他早该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纵观整个王朝,也就只有谢清川入宫可坐马车,待到内廷,只要他愿意,就能坐宫中步辇。

  不过,谢清川生性恭敬守礼,从不曾在宫中坐过。

  当今圣上见他如此恪守君臣之节,又爱惜其才,对他那是百般喜爱……

  可惜,谢清川虽才冠京都,却命薄如纸,太医曾言,谢太傅活不过三十岁。

  ……

  马车到了内宫宫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等着一个意气分发的少年,身形高挑却显单薄,头戴紫晶冠,身着太子衮服,脚蹬鹿皮靴,腰系金玉带……

  赶车之人见到他,立刻欠身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李执当即挥挥手:“不必多礼……”

  眼睛则巴巴地望着车帘处。

  赶车人忙去扶起车帘,并紧张地道了一句:“谢太傅,下车慢着点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最先出现在众人面前,谢清川扶着车门,躬身出来,再有内侍扶着跨下马凳。

  虽然是三月,可谢清川却依旧是冬日的装束,厚厚的裘氅包着他颀长而挺拔的身躯。

  白玉冠发,裘氅裹身,手持暖炉,一副翩翩君子的清贵模样。

  那五官,堪堪就像绝世丹青手画出来的一般,比例完美,世间难寻。

  眉,英气勃发。

  眼,灿若星辰。

  鼻,俊俏分明。

  唇,薄红温润。

  女子见了,会为之神魂颠倒。

  男子见了,也会被迷得五迷三道。

  其才其德,则可令天下英雄折腰。

  ……

  “小舅舅……”

  李执上前行了晚辈之礼。

  谢清川面色清冷,君臣之礼由他行来,优雅而从容:“臣拜见太子殿下!”

  “小舅舅,您能别和我这么行礼吗?母后说了,只要不是正式场合,您都不用向我行君臣之礼……”

  李执连忙上前扶住他。

  谢清川的身体本来不会这么差的,一年前,李执在游湖时意外落水,是谢清川不顾一切救起了李执,而他因此病上加病。

  李执因此对谢清川那是百般敬重……

  “阿执,半月不见,我让你读的书,可有读。练的招式,可有练?”

  “小舅舅吩咐的,阿执哪敢不读不练……回头阿执就背给你听,练给你看!”

  舅甥俩年纪相差六岁,但感情却比亲兄弟还要亲。

  谢清川冷漠,独对外甥李执,既严厉又偏爱。

  李执对谢清川,则是又敬又畏。

  二人往长宁宫而去。

  待入了长宁宫,宫里的嬷嬷、内侍、宫婢,一个个都请起了安。

  谢清川挥挥手,让他们免礼。

  但到入了暖阁,他脱下裘氅,里面是一袭天青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宽肩窄腰,身姿修长如松柏,说不出来有多么的风流俊爽。

  皇后正在和一个妙龄少女说话。

  那少女十五六岁,长得明丽动人,脸颊白里透红,整个人显得温柔端庄。

  他一进去,少女立刻行礼:“琉璃拜见太子殿下,见过谢大人。”

  谢清川暗暗皱眉,看到嫡姐那笑盈盈的眼神,感觉不怀好意,定又是冲自己的终身大事来的。

  “不必多礼。”

  他随即行礼:“臣拜见皇后娘娘。”

  他的声音,始终是清冷的。

  “行了,自家姐弟,还客套什么,坐吧……”

  皇后左右观望着,笑道:“这半个月,你在家养着,气色倒是比往年都要好了……”

  谢清川则淡淡道:“阿姐,常太医与我说,我这病是治不好的。能苟延残喘活着已是万幸。所以,您此番为皇子们、世子们举办的选秀,可万万不要把我也算在其中……”

  他再一次婉拒了。

  这话一出,琉璃的目光不觉一黯。

  皇后瞪他:“怎么不能算,必须算,你身边就当有个知冷知热的,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

  谢清川不以为然道:“谢氏有叔伯五六个,传承家业,有的是人。我这残病之躯,是绝计不想耽误他人的……”

  皇后甚是无奈:“那能一样吗?父亲是嫡子,你也是嫡子,嫡子传家,才能守住谢家的家业,才能继承还有父亲身后那十万谢家军……”

  谢氏之所以贵重,是因为谢氏有谢家军。

  老国公长年镇守关边,国公手下养了十三太保,更是国家之栋梁,能让敌军为之闻风丧胆……

  谢清川依旧一脸冷淡,并不对这泼天的权势生出兴趣:“阿姐,我这病弱的身子,怎么能掌管得了这十万谢家军……回头,您还是寻个机会,请父亲让二哥做他的接班人吧……”

  “胡什么闹,庶子怎配当谢家的家主?”

  皇后轻轻叱了一句:

  “你若不愿接班,那就早点生个继承人,谢家的军权,只能你来接。”

  这时内侍王公公进来报禀:

  “启禀皇后娘妨,秀女们已经圣德殿候着,下午的比试就要开始了,沐贵妃遣人过来问,您要过去看看吗?今日下午这一场比完,能晋级的秀女,就是未来的皇子妃,或是世子妃了……”

  涂琉璃立刻起身道:“娘娘,臣女也得去赛场了……”

  “去吧去吧!一起过去看看……”

  皇后由贴身婢女扶着,在皇太子和谢清川的簇拥下,走出了长宁宫。

  *

  长宁宫到圣德殿,要横穿湖心楼,如此走是最快的。

  玉锦就守在湖心楼湖堤边上的小舟内。

  内侍开道。

  宫蛾簇拥。

  大越皇后携太子、太傅,姗姗而来,正在穿越湖心长廊。

  前后都有精武的内侍护送。

  这是玉锦第一次见到没有毁容的谢清川。

  前世,她见到的谢清川,容颜尽毁,性格孤僻,此人心思难测,却左右着朝堂,虽不是帝王,却手捏天下人的命脉。

  这一世,她提前见到他了。

  惊艳之极。

  五官清隽、幽冷,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身姿俊拔、如柏如松,傲岸中自带威压。

  那谈吐,淡定且从容,若清风明月,似高山流水,一点也看不出他竟是个惊才绝艳的谋士。

  更像是品性高洁的隐士。

  这样一个干净清冷孤高的男人,后来却力破六王夺谪之乱,杀人无数,终让宇内清明,却毁在了她手上。

  罪过啊罪过。

  这一世,她要救下他,治好他,要让大越的盛世,不被贱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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