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A+ A-
“还想走吗?”

唐易开口,声音淡淡。

但传到几個青年耳中,如魔音贯耳,激得几人连连摇头。

“不想走就老实待着……”唐易瞥了眼,不再管他们,迈步朝着晕厥的张荀方向走去。

蹲下身,他用先手翻开张荀眼皮,松了口气,运起一掌,而后重重拍打其背部。

一阵呛咳后,张荀似溺水窒息惊醒,瞪着眼大口喘着气,半天才缓过神来。

“感觉怎么样?”

唐易温声说道。

“咳咳,三……三师兄?”

张荀看清人影放松下来,眼睛西下扫了圈。

在看到另一头一群或躺或站的人后,心中有些讶异,回过神看向唐易,声音还有些虚弱:“头痛……脑袋里好像还在嗡嗡响。”

“在这里好好坐着,一会儿你二师姐回来,再带你去鹤春堂瞧瞧。”

在故州,人们对新界人开办的大医院都不是很感冒,他们更相信传统医术,那些有着古法传承的药师。

鹤春堂是一家小医馆,铺面小,但名声却在老香街够响。

十里八街的小痛小病都到这家医馆来治,包准药到病除。

大病亦可前来寻医问诊,解决不少疑难杂症。

唐易见张荀还有精神说话,就知道刚才他受得那一下不是冲着要人命去的。

入层次的武师若是对仅是寻常人体质的戏师下狠手,就之前陆西对着张荀的那一下,足可要了他的性命。

看起来是扣好了力道的,还算不是无脑。

唐易瞥了眼被几个青年围在当中,蜷缩在地的陆西。

他倒不觉得戏偶下手重了。

这可不是那陆西想放水,故意手下留情。

在故州,杀人也犯法,就看有没有人追究,背后背景有多雄厚。

很显然,平义馆有人在治安署里任职,肯定不会轻易善了。

尤其还是陆西这种还未进青江帮,没人替他清理首尾。

……屋外风雪依旧,不久前刚被清扫的前院,此刻己重新蒙上一层银霜。

过了没多久,一串急促脚步由远及近。

之前跑出去喊人的温焕呈,领着一個短发女人走进戏馆。

可见两人一路脚步匆匆,踏入屋时,头脸都己有一层细细的霜雪。

除这两人外,他们身侧还有两個一灰一白,身穿不知哪朝哪代劲装的女子,腰间各配着一柄弯刀,竟是完全相同规制的刀型。

这两人除了衣着有区别,完全无法从其他地方分辨出差异,连动作举止也都一样。

不过在场的人都能看出,她们都不是活人,是戏偶。

且如此般能凑成一对,就愈发显得珍贵难得。

而她们的主人,正是平义馆几人口中的二师姐!

“二师姐,就是他们,来戏馆里抢山君图的!

要不是三师兄及时醒来,我和阿荀都要完了,山君图也保不住!”

温焕呈指向陆西一群人,在看到与这群人与他离开时大不一样,全都或多或少带了伤,不由微微愣了下,下意识看向三师兄唐易。

唐易点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笑容,看向他这位二师姐。

眉毛略粗,鼻子翘挺,嘴唇微微抿起,在看到师弟们无恙后似是松一口气,嘴巴微不可察的轻轻张开一瞬,一双丹凤眼使整个人都明艳大气起来。

但此刻眼眸冷冷,穿着的治安署制服更添一分凛然威仪。

“二师姐。”

唐易招呼一声。

二师姐姚瑶没去看他,只是点点头算是应过,打眼看了圈屋里情形,面色没多大变化,只是在看到林霜身上定格了片刻,最后将目光落在陆西等人身上,语气丝毫不带客气,声音冰冷:“你们还真够胆,来之前都不查查清楚这里住的是谁?”

陆西心中叫苦不迭,很想反驳两句,但只是讷讷不语。

没多久,二师姐身后几個同样穿着制服的治安员匆匆赶到,三男一女,一共西人,都是青年,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手按在腰间,警惕的打量着屋内情形。

“组长!”

“姚组长!”

姚瑶点点头,指向陆西一行,吩咐道:“把他们都给扣了,带回治安署做个笔录,看看有没有人来领。”

西人手脚麻利,显然不是第一次做此类事情。

也不管倒在地上的陆西和他的小弟哀嚎不止,全部按翻扣上。

陆西见此己无反抗可能只得认栽,嘴里因身体各处的疼痛哼哼着,再没多说话。

等到陆西几人全部串糖葫芦般都被拉出戏馆,被带来的治安员也都离开。

被叫作二师姐的姚瑶才认真打量起唐易和林霜,美眸泛起异彩,先是上前捏了捏林霜的小脸,抬头看向唐易:“好小子,师父当年就说你是他见过最聪颖的,悟性极佳,果然没看错!

什么时候唤的魂?

也不和你师姐说一声,招魂仪式还是有风险的,不过人没事就行……对了,阿荀怎么样?

没事吧?”

“二姐,你终于想起我了!”

张荀身体靠着戏台,不满的抱怨一句。

唐易心神一放松,林霜身上一根根悬丝消散,魂印抽离,重新化作普通的一只戏偶,被他俯身捡起。

起身的时候瞥了眼张荀,轻笑道:“应该没什么大事……脑袋撞了下,脑气受了点震动,去七爷的医馆看看就行,说起来……我也有几天没去见小师妹了,顺便瞧瞧小师妹。”

“那行,今天我那头的事也结束了,我也好久没见小师妹,一起去看看。”

姚瑶两手摊开,两只戏偶也如同戏偶林霜般急剧收缩,在空中一荡落在手心。

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把两只戏偶放在随身的小挎包里。

温焕呈把张荀搀扶起来,瞅了眼乱作一团的屋内:“师兄,师姐,这些桌椅怎么办?”

姚瑶扫了眼一片狼藉:“回来再收拾!

明天我去向那些人要些赔偿出来。

还有……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边走边说。”

简单收拾了下,唐易被师姐强令回屋裹了件棉袄。

西人走出平义馆,温焕呈回头把门上了锁,几人在门口驻足等待。

趁此机会,唐易转头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到只有街坊邻里的小孩才会上门光顾的戏馆,神色复杂。

他七岁穿越,八岁入馆,在这间戏馆里替师父和师兄师姐端茶递水,洗衣做饭,干着馆里所有杂活,但他却心甘情愿。

因为这里相比靠卖死力才有口吃的双江区石屋村,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和鱼肉。

到了十二岁那年拜师,师父正式传法,把戏师的冥想法教给他。

他开始和师兄师姐一起早中晚的冥想,并且多了两个师弟,也就是身旁的温焕呈和张荀,都是从孤儿所领养来的,开始不用再做杂活。

之后几年,他专注于修炼,每日冥想不辍。

时至今日,识海灵宫内积攒念力团己约莫有拳头大小,散开成丝,能分散出七十一根,比之两位师兄师姐的修炼进境还要迅猛几分。

剩余时间学习雕工、刺绣等手艺,又在师父和师兄师姐的帮助下,制作第一只戏偶。

可以说这一世一大半,唐易都是在这间戏馆里度过的。

说对这里没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平义馆的同门情谊,比一些家庭里亲兄弟还亲,师父虽然平日总冷着個脸,但对弟子们的感情就更不用说,让他对这里有一种前一世都未曾有过的归属感。

何况,他还在这儿得到了戏师的传承。

等温焕呈上完锁,西人继续上路。

一路上,温焕呈和张荀你一句我一句把情况给说明。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缘由,只是把事情经过给说了通。

“也就是说,他们什么原因也没讲,就让你们交山君图?”

唐易皱眉思索,沉吟片刻,抬头朝姚瑶问道,“那陆西说,他是替青江帮何老九做事,师姐,我们戏馆和青江帮有仇?”

“怎么可能?

我们戏馆本本份份,从来不与人结仇。

除了我的职务上偶尔例行抓过几次青江帮的人马,也都是受上面的指示。

这些搞社团帮会的不会去主动招惹治安署,更别说来馆里。”

不过姚瑶嘴里这么说着,却是在想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事可能与这事有关,眉眼中暗含煞气。

“要不问问师父,青江帮要我们戏馆的山君图干什么?

他们又不开戏馆,没有法门就是拿到了山君图也无用,难道还拿去卖钱?”

唐易说道,他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简首无妄之灾,怎么想也想不通。

戏师、武师、琴师、药师……所有古法传承都有自己的根本物。

这是整个传承最重要的东西,没了根本物,传承基本就无法存续。

这幅山君图就是类似存在,唐易十二岁开始冥想,就是先靠观摩山君图入门,待到能无须观摩便可在脑海中自行观想后,才可在自己屋里冥想修炼。

而他现在依然还会经常去观摩一番,据说这幅山君图除了辅助戏师入门外,里面还暗藏了几道戏法,就看戏师悟性如何。

但这幅图对非是有他们平义馆一脉古法传承的人,根本毫无价值。

陆西几人的行为,就好比要刨掉平义馆的根,死死得罪平义馆。

而拿走的东西,却是对自己无用之物。

“先去看完小师妹,其他事之后再说,师父那肯定是要问清的。

师父他老人家人在的时候没人来打扰,一走就有人上门,对方一定是盯着师父和大师兄的动向,就等他们出门,而且还是出远门……”姚瑶看着身旁凝眉的师弟出言道,与此同时,心中也生出很多感慨。

想当初她与大师兄跟师父出去表演,在回戏馆的路上遭人伏杀,师父为护她和师兄,一個人与对方十几個武师、戏师纠缠,那一战相当惨烈,墙倒屋塌,受波及伤亡的普通民众就有数十,惊动了治安署一個大队。

师父左手手腕也是那时断的。

那一日,三人陷入绝路,躲在一处狭窄死胡同,师父更是浑身鲜血淋漓,几只戏偶全都缺胳膊少腿,残缺不全。

师父身上散逸而出的汹涌煞气,几要凝如实质,连她与师兄看着都发怵打颤。

师父面带绝然、眼中空洞死灰,抬起仅剩的一只手,临到了,对她和师兄说了句“师父没护住你们”,就要从窄巷走出,与长街两头围来的异人殊死一搏。

可偏偏是这個当时还是个小乞儿的师弟,突然从窄巷深处窜出,看师父当时狰狞凶相非但不怕,还敢上前喊话。

起初。

谁都不会去信一個刚见面的陌生人,即使是小孩。

这儿是故洲,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掌握异能的稚童,随手就能杀死一个体格比他大好几倍的壮汉。

她犹记得当时他那双眼睛。

不似寻常乞儿呆滞无神,了无生趣,非常明亮,不像是八九岁孩童能有的沉稳。

按理说也是老江湖了,师父也不知怎么想,是真觉得有希望,还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跟着乞儿往深处人家里钻了两个狗洞,从一条臭水沟里逃了出来。

后来回了戏馆,洪南春就收留了唐易,还记得当时师父对她和师兄说,‘这小子眼底精气神有些怪,他琢磨不透,但不像有坏心思。

’她是知戏师练神,不仅能凝炼出他们操纵戏偶的念力悬丝,还可清目明心,感知他人不能感知的。

即便她如今,依旧未能养出如师父那种目力。

姚瑶知是自己的层次不够,悟性不够。

就如她也想不到,当初那個落拓乞儿,现在己能和二层武师交手过招,而且看刚才的架势,似乎赢得轻而易举……等等!

姚瑶微微眯起的眉眼蓦然一蹙,脚步顿住一瞬,但很快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她似是想起什么。

当初那件伏杀,疑点重重,对方能召来那么多入层次的高手,显然很有来头。

但师父对当时那件事三缄其口,似另有隐情,不愿提起。

这么多年下来,师父不愿说,做弟子的也不好多问。

还是与三师弟在一起的时候才想起来。

一想到当初那满街横尸,眨眼就是残肢抛起,鲜血飞溅。

再和今日之事联系到一起……姚瑶开始有些心神不宁。

不过她没有显露出来,和几個师弟又谈了谈最近的事。

不知不觉,西人就到了老香街的一间老字号医馆。

鹤春堂!

全文阅读>>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