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雨夜——房外阵阵凄厉的哀嚎声惊醒了熟睡中的祁思扬。
祁思扬满腹疑惑地推开棉被,打算下床一探究竟。
突然,他的房门被人用力撞开,脆弱的门扉撞上墙壁,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他错愕地看着一向温柔美丽的母亲一脸的惊慌,和晚自己半刻钟出生、仍睡眼惺忪的孪生妹妹祁思妍闯进房里。
祁思扬张口欲言,却让急忙关上门的母亲给抢先一步,“扬儿,你安静地听娘说,你爹因为反对新皇大兴土木、建造新宫殿的计划,新皇愤怒难平,命令禁卫军抄、抄了咱们丞相府……快!
你快带着妍儿从密道中逃走,逃得越远越好,不、不要再回来了!”
祁思扬闻之色变。
这怎么可能?
“不!
我不相信新王皇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抄了咱们丞相府。”
“扬儿,新皇派来的禁卫军己经在府里大开杀戒了,你爹他……”祁夫人悲痛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她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他最后的遗愿就是希望你们兄妹俩能够逃出去,别让祁氏的血脉断送在新王手里。”
“爹他……可恶!”
现在不是哀恸的时候,祁思扬晓得事态严重,丝毫耽搁不得,他强忍着心中的悲愤,神色一敛,迅速整好衣着,从母亲手中牵过仍一脸茫然的孪生妹妹。
“过来,妍儿。”
祁思妍望着他,一双湿漉晶亮的大眼里净是不解世事的纯真,“哥哥?”
虽然他们兄妹俩年纪相同,不过,在双亲的呵宠下,年仅十岁的祁思妍并不像祁思扬那么成熟懂事,更不明白此刻他们的处境正危在旦夕。
“听话,等会儿你一定要紧跟着哥哥,千万别乱跑,知道吗?”
祁思妍乖巧地点点头,“嗯!
妍儿知道,可是,妍儿好想睡……乖,只要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随你想怎么睡都行。”
祁思扬悄悄拉开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太好了!
娘、妍儿,现在外面没人,我们赶快走吧!”
祁思扬拉着妹妹的手,快步奔往书房的方向,密道就藏在书房内的某一处。
柔弱的祁思妍禁不起如此的折腾,她气喘吁吁地问:“哥、哥哥要带妍、妍儿上哪儿去?”
“妍儿不是一首想出府玩吗?
哥哥现在就带你出去。”
“真的?
哥哥好棒,哥哥万岁!”
祁思妍高兴地叫道。
“嘘!
小声点……”祁思妍立刻降低音量,“嗯!
妍儿会听话,妍儿想玩……妍儿想找宸哥哥一块儿玩。”
祁思妍口中的宸哥哥是他们六岁那年探访外婆时遇见的一名小男孩,祁思扬并不认识他,只是偶尔听妹妹提起过几次,之后便断了讯息。
他很惊讶妹妹居然到现在都还记得他。
“好,我们去找宸哥哥。”
他们一行三人小心谨慎地潜进了书房。
祁思扬依循着脑中模糊的记忆,仔细沿着墙壁搜寻。
在一阵摸索后,他终于发现暗藏于“湘灵图”画中的密道按钮,他按下它,一条约莫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密道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娘,您快带着妍儿先走,我来断后。”
祁夫人摇头,她蹲下来与祁思妍平视,白晰的手轻轻抚上她圆嫩的粉颊。
祁夫人一脸疼惜地说:“妍儿,你想不想和娘玩个小游戏?
如果妍儿赢了,娘就把最喜欢的玉簪子送给你好不好?”
“娘?”
祁思扬不懂母亲为何会有此一举。
祁夫人没有理他,她正等待着小女儿的回答。
“妍儿?”
祁思妍开心地点点头,“嗯!
妍儿想要娘的玉簪子,妍儿要和娘玩游戏。”
“乖妍儿,来,这个拿好……”祁夫人交给祁思妍一盏刚点燃的小烛火,她指着能见度不高的狭窄密道对祁思妍说:“娘的游戏很简单,只要妍儿的胆子够大,可以从这条黑黑长长的路跑出去等哥哥,娘就把玉簪子给你,不过,不准你停下来,娘要妍儿要一口气跑到底,好不好?”
祁思妍望着眼前这条不知会通往何处的漆黑密道,打从心底害怕起来。
她怯怯地说:“不要,妍儿会怕……”她最怕黑了。
祁夫人安抚她,“妍儿不怕,妍儿手上有烛火,没事的。”
祁思妍咬着唇瓣,“可是……妍儿不是要跟娘玩游戏吗?
莫非妍儿反悔了?”
“没这回事!
妍儿……妍儿和娘玩就是了。”
逼不得己,祁思妍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乖,快走……”祁夫人眼眶微红地亲吻她的额头,“记得,娘爱你,妍儿。”
“妍儿也爱娘……娘,妍、妍儿要走了。”
祁思妍被动地在密道中前进,从她迟缓的脚步和不时回头张望他们的举动,可以明显看出她真的很怕黑。
祁思妍走后,祁思扬忍不住道:“娘,我不懂,您明知道妍儿怕黑,为什么还要强迫她……”祁思扬陡然一愣,“娘该不会……”祁夫人微微一笑,她的计划依旧瞒不过儿子细腻的心思。
“没错,扬儿,娘不走了。”
祁思扬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你爹没有娘陪在身边会很寂寞的。”
早在祁文渊断气的那一刻,祁夫人便决心跟随他,只是在尚未确认一双儿女能逃出丞相府前,她仍放心不下。
“难道我和妍儿没有您就不寂寞吗?
我们己经失去爹,不能再失去娘了。
娘,您和我们一块儿走吧!
只要我们逃出这个地方,我们就可以……傻孩子,娘己经老了,根本就跑不远,娘只会拖累你们。”
祁夫人摇摇头。
“胡说!
娘还有我,我可以背着娘跑……”祁思扬怎么也不愿就这样留下母亲。
“你若背着娘,那妍儿怎么办?”
“我……”祁夫人从发髻上取下一枝翠玉簪,递给了祁思扬,“这是娘要给妍儿的玉簪子。
妍儿体弱,答应娘,替娘好好照顾妍儿,好吗?”
祁思扬收下翠玉簪,“我会的,但是,娘……这样娘就可以放心了。
别说了,你快去追妍儿吧!”
“娘……”祁思扬不肯走。
“快走!
你要是再不走,娘就……娘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祁夫人以死要挟,逼得祁思扬不得不先走进密道。
祁夫人见机不可失,立刻关闭密道的入口,那速度之快,就连平日习武的祁思扬也来不及反应。
“娘!”
祁思扬用力拍打着石门,“您快开门啊!
娘……”但是,任凭他再怎么苦苦哀求,石门依然不动如山。
祁思扬挫败地在门边跪了下来,他强忍着即将溃决而出的泪意,对着石门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灭门血恨不共戴天!
从今以后,我将视新皇为此生最大的劲敌,我一定要砍下他的脑袋,遥祭我祁氏一族的亡魂!”
于是,祁思扬带着对新皇的仇恨,与祁思妍顺利地逃出了腥风血雨的丞相府。
本以为经历这场抄家浩劫后,老天爷给他们的磨难会就此结束,奈何苍天无眼,即使祁思扬绝顶聪明,也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很快的,身无分文的他们便陷入了山穷水尽的潦倒困境,更糟的是,身子骨原就孱弱的祁思妍因为冒雨逃亡,竟然病倒了。
“妍儿……”藏匿在荒废的山神庙中,祁思扬看着高烧不退的妹妹,心中燃起了愤恨之火。
他抱紧妹妹像火球般滚烫的娇小身躯,咬牙道:“该死的新皇,你毁了我祁氏一族还不够,现在就连我妹妹妍儿也难逃你的毒爪,可恶!
我祁思扬若杀不了你,誓不为人!”